梅萨维德国家公园 石屋将岁月凝固[二]

美国科罗拉多州西南角。在这里，梅萨维德国家公园覆盖着200多平方公里的荒山野岭。如果你穿过那些直指天空的枯树，穿过深草，穿过嶙嶙的石滩，你会发现在这片不大的山野里，竟有着4000多处考古遗址、600多座在悬崖峭壁上或荒野中的大小石屋建筑群。

这里是北美土著阿那萨吉人曾经的家园，他们在这片貌似难以生存的土地上繁衍生息了近千余年，然后和当初的神秘到来一样，又集体从这里完全消失离去，只在山野间留下这些让今日的来访者觉得不可思议的半空楼阁。

石屋见证岁月
 

没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但这些依靠打猎和采集野果的印第安土著就这样出现在梅萨维德的山野里，在这里掘地为穴，开始了在这里千年的生存。

这里的海拔在1800米到2600米间，四季分明，夏天烈日炎炎，冬季白雪覆盖。今天的梅萨维德，山梁和高台地貌里长满了低矮的橡木和各种适应荒漠环境的灌木。这里难得有雨水，只在沟底才能见到绿色浓郁的植被。

千年间，在梅萨维德，住房从最初的地穴开始，渐渐演变成地表的石屋。他们狩猎，种植庄稼，生儿育女。不紧不慢，任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几百年过去了，阿那萨吉人开始将他们的住处迁进峡谷，在悬崖峭壁的缝隙中建起了新的家园，带去了在地面时所有的建筑风格、住房格局和祈祷与聚会的仪式。

没谁会心甘情愿住在悬崖上的石缝中的。尽管新家看起来很酷，甚至冬暖夏凉，但每一块石头都得从山顶或者谷底搬到几十米高下的绝壁裂隙里。这里很安全，没有任何野兽会忽然咬断你的脖子，也没有敌人可以蜂拥而至破门而入。进出阿那萨吉的悬崖屋唯一的方法，是四肢并用，壁虎般贴着直上直下的石壁一点点挪动。失足，在那个年代，只会发生一次。

这一切没有持续很久。13世纪末14世纪初，一场旷古的干旱在这里降临。无论在悬崖缝隙中和崖顶的石屋修建得如何恢弘堂皇，没有水，就没有生命，就没有希望。这一地区所有的阿那萨吉人不约而同地放弃了他们的家园，搬去了远方。

攀进昨天
 

一条弯曲的公路穿过沟壑顶部的高原平台，透过路边的丛林，能看见高台地貌间大地裂开的深壑。对面的悬崖中部，巨大的山壁中间里赫然是高低错落的建筑群。石罅是不同地质构造经过千万年风化水蚀的结果，能有百米长，数十米深，足够容纳几十栋大小的房间，供上百人居住。

在崖顶停车，换上登山靴。从崖顶能近看见斜下方的建筑群，大自然环境里，悬崖峭壁中，忽然出现这些空中楼阁的石屋村落，颇有几分此处非人间所有的怪异感觉。　

冬日的阳光斜照在墙面，投出规则的几何光影。阿那萨吉人一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选定这些村落的位置的，冬天可以有阳光取暖，夏天太阳的角度却给石罅中投出巨大的阴影。据说冬天这里比寒风凛冽的崖顶能暖和10度，而夏天却能风凉10度。

还好，今天去探访阿那萨吉人的故居，是不需要冒着摔下悬崖的生命危险就可以完成的探奇。

从访客中心一条坡道曲折地通向最大的悬崖宫殿（Cliff　Palace）。坡道有点陡，随着人流往下走时还算轻松，但看着对面走来的游客，一个个气喘吁吁，心里就开始犯嘀咕。等会儿，我们也一样得出来。但这还是最容易到达的遗址了。去长屋（Long House）就真的是对自己体力和毅力的挑战了。沿着后人在石壁上仔细开凿出的台阶拾级而下，小心翼翼扶着两侧擦肩的山岩，更有几处需要在山壁中间攀登高陡的木梯，每一级台阶都很陡，但至少有落足之处，险要的地方还有铁链可以扶手。出发前向导一再告知，如果心脏或者呼吸系统有任何问题的朋友，请务必不要勉强。

终于站在石屋建筑群中时，就不能不为阿那萨吉人的建筑技艺喝彩了。说小不小，说大却肯定不大的石罅里，极精致的石匠技艺，满满当当砌起错落有致的房间，各种功能，从住房到祈祷用的地宫，一应俱全。遗迹刚被发现时，被闻讯而来的无数淘宝者掠夺一空，原本失修的建筑更是坍塌一地。淘宝者中最狠的一位，收集了无数的文物运回欧洲，但这位老兄采取的是颇有些文化底蕴的掠夺，每一件文物挖掘都有详细的文字记录，更用上了当时刚发明不久的摄影术，之后发表了关于梅萨维德的考察报告，就此奠定了近代考古学的基础，成为其后科学和系统考古和文化遗产保护的“祖师爷”。

今夜星光灿烂
 

入夜后的梅萨维德国家公园是一片神奇的地方。白天的公园里人流比肩接踵，但到了晚上，除了少许能幸运地在公园中心那间客栈找到住处的人，其他游客都只能早早离开，开车赶去百里之外的某个城镇。而这些能留在公园里过夜的，才真的有机会感受当年土著们在星空下的日子；抑或，是土著们离去后的那些寂寞和悲凉？

必须要等到夜深人静。等到餐厅，客房的灯都熄了，方圆几十公里，只剩下客栈中心区的几盏路灯。我们亮起手电筒，摸到自己的车旁。大家都很兴奋，像是要在这个无月的深夜里去做件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发动车，沿着公园里的路往荒原深处开去。没有城镇，没有住家，除了车灯照亮的一小段路面外，再没有任何文明的痕迹。客栈的灯光很快消失，再开10公里，20公里，停车，熄火发动机。谁都不说话，冬夜里，连虫鸣的声音都没有。依然亮着的车灯似乎是我们和文明世界的唯一联系。

等大家都下了车，各自找到一处让自己站稳的位置，我轻声问：“准备好了么？”夜色沉沉，没有半句回答。我闭上眼，按灭了车灯。再等片刻，再等片刻，睁眼。没法不爱科罗拉多的夜空。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没了城市的灯光污染，比海平面少了2000米大气层的阻断，扑面而来的星空。睁眼初见的狂喜渐渐沉静。流星划过夜空，星河灿烂，覆盖天际，覆盖心田。

小贴士

梅萨维德国家公园全年开放，如果以观星为主，最好选没有月亮的日子前往。观星时建议往公园深处走几公里，避开客栈区为数不多的灯光，达到最佳的观星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