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贝加尔湖 零下40℃ 俄式狂欢[二]
一年中,贝加尔湖面足足有5个月封冻,冰层达到90厘米厚,而且平均气温在零下38℃;但就是有人愿意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刻,赤裸地跳进冰洞里享受水温。当你惊讶于俄罗斯的好身体时,他们会说,“把手放进水里,阳光已经把它晒得跟夏天一样温暖了!”
对于还没有结冰的贝加尔湖,有人这样描写它:“我脚下的贝加尔湖成了一片海洋,它的陆岬一直延伸到南边,慢慢地消失;整个北边翡翠蓝色的湖水环绕着我,山岭沿着湖岸形成了幽灵般的曲线。所有的色彩从这里开始,这片润蓝色甚至超过了飘着云朵的天空,仿佛到最后所有的颜色都将净化成这样的蓝。”
现在,我踩在贝加尔湖结实的冰层上,一些冰面因为受到挤压而突出于地面之外,塑造出高低不一的线条;一些气泡隐藏在蓝色冰层之下,或许再往贝加尔湖更深处走一些,撬开冰面还能瞥到难碰到的生物。沿路望去,天空给这片冰晶透明的湖面镀上了潮湿的蓝色,就像一幅油画,深浅层次清晰地无限延伸,它不像盐湖,也不像南极,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壮阔,它只属于神秘的西伯利亚。
由远及近的摩托车马达声划破了这时的宁静,一辆全副武装的深绿色摩托车慢慢进入了我的视线,它看起来很像中国的老式挎斗,摩托车一侧装着一个一米多长的木箱子,用粗大的铁或铜质材料牢牢地索在摩托车一侧;车上挎着一个穿着军大衣般厚重外套的男人,戴着深棕色的毛帽子,身后挂着一个硕大的包裹。他在距离我大约一百米的地方停下了,迅速地从身后的包裹里拿出令郎满目的工具,我甚至在一百米外都能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我很想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于是我朝他走去。
当我走近他的时候,他的面前已经凿出了篮球大小的冰洞,洞旁边放着铁筒、钓杆、几瓶伏特加和一些零碎的东西;他开始展开一块儿颜色鲜艳的布料,几分钟之内,居然迅速地搭起了 一个高帐篷——原来是来钓鱼的。我正准备转身离开,他从帐篷里探头出来问道:“想要一块儿喝一杯吗?”我停住脚,索性钻了进去。“我叫维克多!你知道Listvjanka吗?我就住在那儿,是贝加尔湖西岸的小镇子,一个很漂亮的地方;你能在那儿喝酒、蒸桑拿、坐雪橇、滑雪??”“那你会经常来这儿钓鱼吗?”“算常来吧!主要是今天天气好,风不大,适合钓鱼。据我父亲说,我的祖先是猎手,不过大部分传统猎人都在布里亚特共和国那边儿。”他一边说一边把酒递给我,再给自己开上一瓶,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这是最快速的温暖方法,40°的伏特加在滑入喉咙之后,仿佛瞬间为你点上了温暖的壁炉。我陪着他坐了好一会儿,等酒下去一小半儿的时候,第一条鱼上钩了,虽然不是奥姆里鱼,但个头也不小;维克多很兴奋,他卸掉鱼钩,把鱼抓在手上给我看,再把它扔进铁筒里。我认为我该走了,于是起身跟维克多告别,并留下了他的住址,我想我会在Listvjanka见到他。
走出帐篷时,贝加尔湖上已多了好多人,这里大部分都是游客。有些开车带孩子们来玩儿的,大人在车屁股后捆上一根粗壮的绳子,绳子上连着一块儿木板,孩子们趴在木板上,任由车拖着向前,看着危险,却能听到孩子的欢呼声。走到湖边,我碰上了两头壮实的牛和一个裹得严实的妇女。两头大牛靠近裂开的冰面,用舌头卷起冰冷的湖水,它们大概已经习惯了在这样的温度下外出觅食和遛弯,或许水温让它们感觉到温暖,这让我也有了尝试一下的念头。我走到一处被凿开的大洞前,钓鱼的人想必已经离开了,我蹲下身子,将手伸进水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刺骨的冰冷,甚至相对于脸上皮肤感觉到的温度来说,算是温暖了。
离开贝加尔湖面,我幸运地碰上一个正准备开车去Listvjanka的当地人,这明显比挎着摩托来得暖和。一阵攀谈之后,在上升的温度和酒精的作用下,我昏沉地睡了过去。当我再一次醒来时,已经到达目的地,原来这是一个小海港,据说经典的徒步线路是从斯柳扬卡到贝加尔。在湖最南部的左岸,有段古老的环湖铁路,一面是湖水,一面是悬崖,有无数隧道,要逆向走6公里去贝加尔;在寒冷的冬天,我决定不挑战这一个项目,而是去享受一下俄罗斯人最热爱的“桑拿浴”。
我沿着大路走进镇子,沿途有许多小客栈和民宿,随便挑选一家都能感受到当地人热情的招待。我的房东是一个将近50岁的男人,浓密的胡子贴着两腮,说着有当地口音的英语,他让我叫他伊万。我告诉他,我想洗一次桑拿浴,他显得很开心,大概因为他正好想去泡泡澡。我跟着他走出房子,来到一条冰冻的河流旁边,冰河中间被凿出一个方方的大洞,旁边安着一个固定的梯子,正当我纳闷的时候,几个俄罗斯人从另外一间房里冲了出来,跑过我身边时,我能感到他们身上的热气;紧接着,他们从洞口直直跳了下去,一头扎进刺骨的河水中;接着,又有两个年轻人从屋里跑出来,就地在雪中打起了滚。这刺激的场景让我瞬间打了个冷战,伊万告诉我,这是西伯利亚的传统习俗,因为当地人相信这种让身体温度急剧变化的做法有保健功能,于是,我常会看到父亲把儿子亲手放进冰水里,母亲把女儿推倒在雪地上。
我跟着伊万来到更衣室,冲洗干净并擦干皮肤之后,在腰间围上浴巾,进入了蒸气浴室。这里是男女同室,屋子不大,里面有阶梯状的木架子供人休息。蒸气浴室是木质结构,由恒温控制电加热器,将室中的几块特殊石块加热,然后往烧热的石块上泼水而产生蒸气,使温度、湿度达到要求的程度。我们一个个坐在阶梯式的木栅板上,不断改变体位而使身体各个部位均匀受热。此时,全身大汗,头部感到特别的烘热,为了保持我们需要的温度和湿度,我们还不断地向石头上又一浇水,每当水接触到滚烫的石头时,总是能听到“咝”的一声,水倾刻就化为蒸气,一下子充满了封闭的小屋。我只觉得浑身上下有一种烧灼感,坐在木架上,不多一会儿,就有汗水开始从皮肤里向外渗出,渐渐地,汗水便从脸上往下淌,这时候,连呼吸都感觉有些困难了。
蒸得差不多了,伊万出去拎了一只小水桶进来,水桶里浸着一把把小枝条,还带着叶子,他告诉我这是春天采下后晒干的白桦树枝。他让我趴在地上,手上拿起枝条站在我身边,从头到脚地给我抽打起来,有酥麻且痒的感觉,热辣辣的,十分舒服,我照着样子也给伊万来了一次“鞭刑”。离开蒸汽浴室,进入降温室,回到蒸气浴室,再进入降温室,我们不停地反复了三、四次,伊万突然从房间冲了出去,并招手示意我模仿他的行为,我胆战心惊地裸着身子跟他站在雪地里,覆盖着积雪的冰面发出了“嘎吱”声;他玩儿到兴起,索性躺在地上滚了起来,全身沾满了白色的融雪,我现在才知道,在零下的天气里,也能裸着而不感到寒冷。当我们进入休息室时,已经十分疲倦了。这里也是木结构房架,壁炉中生着炉火,四周墙上都是木质雕刻,桌上放满了面包、奶油片、红肠、鸡块、色拉、水果、果酱等食品,还有格瓦斯饮料、加糖的印度红茶……
我在美食和热烈的音乐声中有些迷糊了,眼前说话的人群仿佛让我回到了上世纪80年代的莫斯科澡堂,讲究的俄罗斯人坐在充满蒸汽的热房子里,坦诚相见,有人在约会、有人正经地谈生意,还有人只是为了享受,他们带着自己喜欢的酒和地道的酸黄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