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南现 过云南驿(全文)
2012-09-28 11:25:17
南来北去鞍前马后只闻茶香。郡县赕驿,除了云南驿,哪个经受得住这种漫长无序的退化。心甘情愿地被一门一窗一铺台的马店挟持,遇着陷下去的马蹄槽不要避,被它绊一下最好。当年马锅头家的院子一直住着人,透过临街院子翕张的门,看到院心里养的花草,怕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
驿站、马帮和滇缅路是相冲相克的,煮拢在一起药性大;打翻了药罐罐,药汤顺着地上的沟坎爬。越发清晰的掌纹,是云南驿条条缕缕的旧事。
云南、大理、云南驿,先有云南驿,后有“云南”。谁也不会在这样的文字里猎奇,《云南通志》载:“汉武年间,彩云现于南中,遣吏迹之,云南之名始于此。”晓不得起步,见不着尽头,“彩云南现”是云南最初的定调。穿过蒙昧,源流交汇,浇铸的岁月重器;或者,只是路过,雨水打着铓锣,不偏不倚,过时不候。踩双麻草鞋,顺着典籍的山脊走,走拢了,祥云坝子的手板心里捏着云南驿,一小窠镇子生在坡地上,天低,云是裂了的玉帛,不知道戳烂了哪个的彩云梦。铺满苞谷(玉米——编者注)的路上碾过去的单车、拖拉机轧着田地上过界的油菜花,“叮——”一口风噎着马铃,是梦也该醒了。
南来北去鞍前马后只闻茶香。郡县赕驿,除了云南驿,哪个经受得住这种漫长无序的退化。心甘情愿地被一门一窗一铺台的马店挟持,遇着陷下去的马蹄槽不要避,被它绊一下最好。当年马锅头家的院子一直住着人,透过临街院子翕张的门,看到院心里养的花草,怕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
云南滋养着茶马古道。
见不着头尾的马队在见不着终始的古道上淌,磨圆了路上的野石头,洗绿了山上的箐沟沟。云南驿街上的马帮文化纪念馆是当年最大的马店。门上有锁,屋襟上挂着嫩皮子的红灯笼,老木门窗上了新漆。站在马店门口,最大的“虚构”就是不为它虚构几个故事,因为眼前的这个故事是活生生的。小甑酒、苞谷酒,坐起陪云南驿喝一杯,马店前面的缅桂树,花瘪了还会开,大清早出门水汽重,冲淡了茶香味。
南来北去鞍前马后只闻茶香。郡县赕驿,除了云南驿,哪个经受得住这种漫长无序的退化。心甘情愿地被一门一窗一铺台的马店挟持,遇着陷下去的马蹄槽不要避,被它绊一下最好。当年马锅头家的院子一直住着人,透过临街院子翕张的门,看到院心里养的花草,怕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
“晚上歇脚松林坡,马铃声声串山坳,我唱思乡调喂马料,马嘶叫也是在想旧槽。”过了歇脚的云南驿,下一程路走慢些。曾经东奔西走天上地下皆为军火。60多年前,来华参战的外籍军人已认不得云南,但是认得云南驿。航校、滇缅公路、云南驿机场,仿佛时空中的坐标,云南驿曾是二战中缅战区的重要军事基地,怕就怕这片天地太小太薄,撑不住这些硬铮铮的词。
云南驿街口碎碎散散的大小石碾跟它对面的飞机残骸相对无言,与怨艾无关;拼接的画面,蘸了黑白光影就是不容置喙的历史照片。有一种说法,在祥云坝子上,凡是聚着柏树的地方几乎都是当年捂过飞机的“机窝子”;田地里的豌蚕豆秆被蹄形机窝的边角遮了,有黄土沙石勾灌出来的细轮廓,当年的飞机跑道上,杂草是手,在膝盖上乱摸,再也找不着战争残余的戾气了。
不是马帮时代的繁华,马店换块招牌就是洋餐厅,灯光醉了,人没有醉。镇上的老人也不提什么“茶马古道”、“南丝路”,反正不及土锅子可爱;年纪轻的也不谈“机场”、“空军军官学校”,机窝子、石碾子才听着亲。嘴上再不讲,到底是本乡本土的人一口一口一手一手一脚一脚打整收拾出来的,过都过了,有人记着就得。
路过的人多了,聚成驿;路过的事多了,地方就算是被踩成路,底气也在。